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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文艺报》

杨葵在胡同口聊天

 

我与杨葵神交十多年了,可至今我还无缘识得韩荆州。十多年前他是作家出版社的编辑部主任,我有一本长篇小说书稿通过朋友转交给他,请他看一眼。他跟我通了几次信,后来这部小说顺利出版,我很高兴。照文人圈的规矩,我应该约几个同好请他吃一顿饭。但谁叫他离中南海近而离我那么远呢,我可不是阿拉伯王子,没能力呼朋引类飞到首都,拉他出来撮一顿。但这份情谊一直在心里存着,利息年年长。后来得知,杨葵小我好几岁,但读他的信和文章,认定他是年轻的老北京。那种行文腔调、那种见识、那份阅历,特别是人情世故的练达,透着老北京的厚道与机灵。结交这样的朋友,不管他龙潜京都,见首不见尾,仍可想象彼此在同一朵白云下奔波。春雨潇潇,独立窗前,马路对面那个披一肩风雨赶路的帅哥应该就是他,正要喊他上楼喝口茶再去,转眼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。那份惆怅,也存在心里,利息年年长。

 

杨葵在作家圈里有人缘,大家愿意将心血之作交给他,他创作和翻译了不少文学作品,是他笑傲江湖的资本。他在出版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策划编辑过《哈佛女孩刘亦婷》等百万册销量的优秀畅销书,获奖之类的俗事这里就不提了。但他曾经获得“全国优秀中青年编辑奖”,不能不说一下。

 

前不久,继《过得去》《百家姓》之后,湖南文艺出版社又推出杨葵两本随笔集《东榔头》《西棒槌》。刚问世的时候似乎还上了榜单,正为他高兴着,两本新书就以雌雄宝剑的形式快递到我手头了,赶紧读,左右开弓地读。很快读完,像喝了牛栏山小二,特带劲。

 

中国人有句俗话:东一榔头西一棒槌,形容做事没个准头,说话没有预设主题,但在今天的语境里,对借以抵抗物欲诱惑的随笔这一文体而言,或许是很高的境界,随心所欲而不逾矩,遥遥九万里,一振翅就飞越过去了。其基本的价值追求,还有那种散淡文人的习性,在杨葵的笔头承载着,散发着。这样的书,就是性灵小品,是内心的倾诉,也是独白。

 

在《东榔头》中,杨葵用饶有趣味的语调讲述了一段段生活趣事,北京人的衣食住行,到了他这一代,居然还充满了乐观通达的态度和世俗的趣味。他在《小饭馆之恋》中写道:“终于弄明白自己的口味了。口味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,越在意它,它越扭曲,任其自然好了,时间一长一切水落石出。于我个人而言,浮出水面的这个结果就是,我还是钟爱北京的那些小饭馆,雍和宫的岐山面、马连道的闽北农家菜、翠微路的翠清酒家……”语气平和冲淡,有大义在寻常生活的感悟中透出。

 

《县城电影院里老掉牙的故事》讲了一个令人感动的故事,甚至可以拍成一部微电影。小时候的杨葵跟着父母看过不少电影,后来动乱来了,一切颠倒,一家人如涸辙之鲋,娱乐活动自然休克。杨葵穿起了补丁衣服,跑到建筑工地打工,得了钱偷偷跑到电影院买了几张票送到父母面前想给他们一惊喜。想不到父亲“表情无比复杂地摸着我的头说,今天爸妈都有事要做,你也别去了,那电影不好看”。到底是有事,还是不好看,反正让小杨葵“委屈得不想活了”。这就是形势,就是人生,它让杨葵在挫折中成长。

 

《西棒槌》是一本轻松的书评,意境上看得到知堂老人的身影在晃,时而追忆,时而感慨,但杨葵凭着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阅读经验,对他者的感情和表达进行分享和点评,享受思考带来的喜悦和乐趣,并以慧言智语引人入胜。比如他也拾起京派海派的话题,但看得更深一层。“看吵架要会看,吵架的人更得会吵,要不就成了街头泼皮,里弄大妈了”。“也可以不慌不忙反问一句:‘我说你什么了?’”他还认为:会生活的人,即使无聊透顶的生活,也能过得有滋有味。这个,无意间透露了杨葵在皇城根下生活的经验。

 

在《榨油》一文中,杨葵大学毕业后去出版社报到上班,老前辈给他上了一课:编辑工作的精义就有“榨油”一说。“老编辑教导我,对新作者,一定要想方设法榨干他们。什么意思呢?看中的苗子,仔细琢磨,贡献自己全部的挑剔,帮作者找毛病,然后请作者修改。改好的稿子,即便可以通过,也不妨再榨一次,再请他们改一道……作者会有让你和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。”看到这里我浑身出汗。每个码字的人,都应该事先将自

己榨一次,否则让杨葵这路文学酷吏来榨,岂不要在严刑拷打中哭爹喊娘啦!(文:沈嘉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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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葵

杨葵

168篇文章 7年前更新

杨葵,1968年生于江苏。做了二十多年书、报、刊编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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